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针尖上的蜂蜜
时间:2012/9/6 9:30:21 作者:庞余亮

    人生是孤独的,因为你只能是你自己,而不是别人。人生又是值得探寻的,你可以找到和你相似的人。比如我的许多依旧在乡村还在写着乡村散文的朋友,共同成长于兴化的乡村,和我读着相同的文科班。大学毕业以后,又是去了乡村中学任教,在教学之余,还爱着文学——在备课笔记本上,不务正业地写下隐秘的心事。——那心事是什么?是乡村的贫苦?是中学的糟糕伙食?还是小镇的破旧?抑或是教学的单调?
  在时间的面前,我们仅仅是一支射向远方的箭矢:每一个人都是被动的,你必须长大,必须吃苦,必须承担,必须挣扎,向着理想的靶心……但每个人都在替理想还债。惟独自己的心,在时光的灰尘蒙面之后,它还能够在深夜时分,替我们感受到寂寞和不甘的疼痛。那疼痛,其实就是我们偿还的诺言。有谁能够说出自己已经偿还?童年屋檐下的一块冰?邻居海碗中的一口焦屑?父亲从公社带回的一只金刚脐?母亲夹在书中的,上面布满了针眼的鞋样子?还有母亲腌制的咸菜。是的,咸菜养育了我们童年的味蕾,但很多人,走出故乡的那些人,把它们都忘记了。忘记也是自然的,有些人不但忘记来路,更是忘记了去路。生活对于他们,仅仅是一件道具而已。还是阅读那些在乡村默默写作的朋友吧,他们在滚滚红尘中写下的那些风物,那些细节,那些温暖,就像梦中的油灯。油灯的光肯定不如电灯光,但它有一颗心。你仔细看看,油灯在风中,在夜色中,在我们的呼吸中,左右摇晃,但那颗心决定得很。因为有一双手,一双游子的手呵护着。就像帕乌斯托夫斯基《金蔷薇》兵士沙梅,他们在用心血锻打一支金蔷薇,一朵游子偿还故乡的金蔷薇。但故乡能够偿还吗?每一个游子总是想在心的版图上复制心中的故乡,心中的母亲。故乡闻名于世的是油菜花,而游子只能是故乡出发的蒲公英。夏义阳是在为故乡的那个游子。因为坚定,所以纯粹。纯粹得如五月的阳光。蒲公英是故乡的游子,我们都是蒲公英。同样的金黄,同样的花粉,虽然不引人注目。离开故乡,又不停在书写着故乡,这似乎是一个悖论。但这是一个爱的悖论,谁都无法忘却自己的胎记——重新在我们的文字中写出昔日的时光。那故乡的风物。那故乡的元素。那童年的元素,说出来是给越来越苍老的母亲听。而母亲的爱,就如夹在书中的鞋样。一只又一只不同尺寸的鞋样。母亲的手,母亲的针,母亲专注的爱,执著的爱,恰如儿子的心,也是如此的专注和执著,犹如针尖上的蜂蜜。
  “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,
  因为其他省 
  我都不爱;
  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
  因为其他市我都不爱;
  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  
  因为其他乡我都不爱...... 
  我的爱狭隘、偏执,
  像针尖上的蜂蜜
  假如有一天
  我再不能继续下去
  我会只爱我的亲人……
  这逐渐缩小的过程
  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。”
  这是我的好朋友,云南诗人雷平阳叫做《亲人》的诗歌。他是写给他的故乡云南昭通的。其实,他是替天下所有的游子写的,写给故乡,写给亲人。
  ——这也是我们手中一支笔的使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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